我的祖母跟随邻居们去森林里寻找野生蘑菇，她满载而归，手里捧着鲜艳的红伞伞和雪白的菌柄。
她满面笑容地告诉我们，她要做一道美味的小鸡炖蘑菇，让我们全家好好解解馋。
我紧张地提醒她，那些色彩斑斓的蘑菇含有剧毒，误食会致命。
我的父亲却不悦我扫兴，决定以惩罚我的方式，逼迫我将所有蘑菇吞下。
在我感到天旋地转、视觉模糊向他们呼救时，他们却以为我在装病。
结果，我死在了那个悲凉的夜晚。
家人没有掉一滴眼泪，把所有的鸡肉和蘑菇都丢弃了，草率地将我埋葬。
1
当我再度睁开眼睛，看见祖母正把一盘小鸡炖蘑菇端上桌，我机械地把菜放好。
客厅里，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，愉快地交谈。母亲不耐烦地催促我：“菜还没炒好？你这个懒丫头，该不会又在偷懒吧？”
我瞥了一眼旁边洗净的蘑菇，一股脑全倒进热气腾腾的锅里。此刻，我确信我回到了过去。我盖上锅盖，回应母亲道：“快好了，多炖一会儿才入味。”
祖母起身拍拍我的肩膀说：“我得看着你，免得你偷吃。”她搬来凳子，坐在我旁边监视。我微笑着向她保证我不会偷吃。祖母不以为然，认为我图谋不轨。
我保持沉默，心里明白，我怎会吃下这些致命的食物呢？我还没活够呢。
鸡肉炖蘑菇准备好后，祖母亲自上菜。我站在厨房里，还没从重生的震惊中缓过神来。母亲又开始催促我上桌吃饭。
祖母说她不吃是因为不饿，正好让弟弟多吃点肉。我赶忙加入他们，祖母把鸡腿分给弟弟和父亲，说要他们长高长壮。
剩余的鸡肉被家人分食，而我只得到一点蘑菇和半碗鸡汤。我推开鸡汤，告诉家人我不配吃这么好的东西，鸡汤应该留给父亲补身。
家人对我的懂事表示赞赏，父亲毫不犹豫地把鸡汤喝了。想到他上辈子逼我吃毒蘑菇，我恨不得他多喝几碗。
看着家人将有毒的鸡肉吃得干干净净，我暗自庆幸。弟弟年纪小，吃得慢。我故意看着他的鸡腿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。
他学着家人的口吻嘲笑我：“赔钱货，死丫头，你不配吃好吃的！”说完大口大口地吃下鸡腿。家人听了弟弟的话，都笑了。
他们觉得弟弟机灵，长大了一定是个能挣钱的。我默默地吃着馒头，心想，我真是期待看到他们毒发的那一刻啊！
祖母对父亲说，这些蘑菇是大伯母让她挖的，外面卖得很贵。她说过两天还去挖，素炒肯定也很美味。
我心里想，过两天，你们可能就再也吃不到这些美味了。
2
今逢小弟诞辰，其身为家中独子，尊贵非常。
我作为姐姐，身份却逊色许多，毕竟女孩终归不是家族血脉的延续，似乎注定要成为他人之妇。
饭桌上，一锅小鸡炖蘑菇之外，竟还有两盘荤菜。
香气四溢的红烧肉摆在小弟的面前，旁边则是父亲面前的盘盘卤牛肉。
奶奶和母亲的面前则是两盘炒菜，至于我，只有面前一小碟微咸的菜丝。
我眼睁睁瞧着桌上的肉，内心渴望不已，却遭母亲嗤笑：“瞧你那馋样，眼里只有肉了吧。看也没用，想吃就自己夹，但是少吃点，不然你弟弟吃什么？”
弟弟听后，放声大哭：“姐姐不能吃肉，姐姐不能吃肉！”
奶奶心疼地抱起他，同时安抚道：“不哭，不哭。”然后一脚将我踢开，“你个赔钱货，惹弟弟哭，赶紧滚出去吃。”
母亲亦随声附和：“快滚出去，别打扰我们吃饭。”
她接着给每个人夹了菜，当然，用的是刚夹过毒蘑菇的那双筷子。
我捧着馒头逃也似的回到了我在杂货间的小床。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，而我这个“赔钱货”，自然不配成为他们中的一员。
前世的我，一直未曾看透这个事实，才犯傻去阻止他们吃那些有毒的蘑菇，甚至还想亲身证明蘑菇有毒。曾幻想他们见我中毒会送我去救治。
但当我真正中毒倒下，他们却无动于衷，以为我只是吃多了小鸡炖蘑菇撑的。奶奶甚至对我拳打脚踢，质问我是否怀疑她会毒害自己的亲孙子。
“你知道什么？我大伯娘从小采蘑菇，难道还不知道有没有毒吗？”
“你就是嘴馋，既然敢洒我的菜，就全吃了，省得浪费钱。”
他们强塞给我大量有毒的鸡肉与蘑菇，还因我喊叫而将我锁入房内，无视我的呼救。
我的生命在逐渐消逝，鲜血从口中喷出，我的心、我的肺，停止了工作，在弟弟生日的那天夜晚，我悄然逝去。
次日清晨，母亲来叫我起身准备早餐，一开门，映入眼帘的便是我的遗体。
奶奶立刻破口大骂：“怎么偏偏在孙子生日这天死，真不吉利！”
父亲和母亲也皱着眉，抱怨我死的不是时候。
他们说：“心心死了也好，我们给不了她好的生活，她跟着我们也是受苦，不如早点投胎到好人家享福去吧。”
呵！
既然如此，这辈子我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的幸福生活了。
记得有同学曾说过一句话，让我铭记于心：放下助人情结，尊重他人命运。
3
餐桌上，父亲的饭量一马当先，率先涌现出毒性反应。
他宣称家里飘荡着小精灵，送财的小精灵，他四处追赶这些小小的幻想。
母亲担忧父亲的状况，医院。
她向我祖母询问：“我听说，菌子中毒会产生幻觉，看见小精灵，难道他中毒了？”
奶奶不耐烦地斥责：“胡说什么，我的儿子怎么会中毒，你难道盼着他生病？你分明就是想浪费钱去看医生，你儿子辛苦赚来的钱，你都打算花光吗？”
母医院的事。
这时，弟弟突然大笑起来，无疑也是出现了幻觉。
奶奶高兴地将弟弟抱在怀中：“哎呀，我的乖孙孙，今天心情好啊。”
接着，母亲和奶奶也相继出现呕吐腹泻的症状，等她们从厕所回来，父亲已经昏迷，弟弟也陷入抽搐。
奶奶尖声呼唤我的名字，要我赶紧拨打。
我胆怯地问：“奶奶，费用好贵，离医院又不远，真的需要叫救护车吗？我听说要好几百。”
奶奶一听要花钱，医院，由母亲扶着父亲，我抱着弟弟。
毕竟，医院距离不过3公里。
她未曾料到，运动只会加快毒素的扩散。
医院，奶奶和母亲也相继失去知觉。
父亲和弟弟，则直接被推进了抢救室。
医生询问我发生了何事，我回答：“他们吃下了毒蘑菇。”医生又问：“那你为何没事？”
我答道：“我是女孩，家中的赔钱货，蘑菇炖肉这样的美食，我怎能有份。”
医生的目光由审视转为怜悯，他轻抚我的头，叹息：“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。”
父亲和弟弟接受洗胃，母亲和奶奶则先接受输液。
弟弟首先被推出，身上却盖着白布。
奶奶见状，悲痛欲绝，母亲更是哭天抢地，责备医生无能，害死了她的儿子。
医生并未迁就他们，叫来保安，甚至报了警，警察将母亲带走冷静。
奶奶也被抢救过来，当她得知是中毒，怀疑是蘑菇所为，她难以置信。
她看着角落中的我，咆哮着冲来：“都是你，你这个死丫头，是你克死了弟弟。当初你出生，我就该将你掐死！”
她皱纹遍布的脸庞扭曲着，仿佛一个恐怖的老巫婆。
这时，父亲被推出抢救室。
可能是因为他体质强健，最终活了下来。
得知弟弟的死讯，他痛哭流涕，医院操作失误，要求赔偿。
医生们对他的无理取闹感到厌烦，直接找警察评理。
父亲一见到警察，立即畏缩，不敢再多言。
奶奶看到账单，急忙要回家。
她既心疼住院的费用，又要忙于弟弟的丧事。
我本以为奶奶会因疼爱弟弟而在丧事上不惜工本。
然而，结果出乎意料。
4
父母和奶奶商议返回故乡，将弟弟安葬在祖坟。
但奶奶怒斥父亲糊涂：“孩子都去了，葬在哪里不是葬？你不知道回家的路费要多少钱吗？你们还得停工，这一来一回，得花掉好几个月的生活费！”
“省下这笔钱，赶紧再生个儿子才是正事！别整这些有的没的！”
“小孩子火化不吉利，叫你大嫂随便找个地儿，埋了算了！”
尽管大伯娘是本地人，却并不愿揽这个事。
父母和奶奶大骂大伯娘：“医生都说了，我儿子是吃了毒蘑菇才没的，你这个恶毒的女人，难道想害死我们全家？”
大伯娘并不畏惧：“妈，我早跟您说了别自己摘蘑菇，您偏不听，您自己摘的毒蘑菇害死了您自己的孙子，和我有什么关系？”
两家人差点打起来。
最后，大伯娘在老家随意找了块地，逼着奶奶将弟弟火化，草草埋葬。
没有买骨灰盒和棺材，弟弟最后的归宿就是一个塑料袋。
这就是疼爱他的父母和奶奶。
不过，只有活着的孙子才是他们的宝贝。
弟弟下葬后，奶奶就开始催促父母赶紧再给她生个孙子。
她对母亲放言：“如果你不能给我生孙子，我就让我儿子和你离婚，你带着赔钱货去街上讨饭吧！”
母亲不敢多言，弟弟的离世让她在家中的地位堪忧。
从此，母亲的生活只剩下一桩事，那就是努力生儿子。
然而，日子一天天过去，母亲的肚子始终不见动静，这让奶奶很是不满。
她开始对我母亲非打即骂，母亲总是找我诉苦。
“心心啊，妈的命怎么那么苦，怎么会嫁到你们老王家啊。”
我想回应说我也命苦，投胎到她肚子里。
我思索片刻，附和道：“是啊，妈妈你太不容易了，明明是奶奶的毒蘑菇害了弟弟，她怎么还骂你呢？”
母亲眼睛一亮，好像找到了救星。
她低声道：“对，都是这个老太婆害了我儿子！是她害了我儿子！”
奶奶看到母亲拿卫生巾回家，再次破口大骂：“不会下蛋的鸡，早就该拔毛炖了，我还得天天养着你，再不给我生孙子，我就让我儿子跟你离婚！”
母亲这次没有忍耐，而是转向父亲说：“儿子身体那么好，却被你妈一盆毒蘑菇给毒死了，我苦命的儿子啊，怎么摊上这个奶奶啊！”
这话正刺中奶奶的痛处。
她扑上来抓着母亲的头发打她耳光。
“全家都吃了，就你儿子死了，这是他福薄！你这个烂货，敢怪我，看我不打死你！”
她一边说一边向母亲挥拳。
父亲看到母亲和奶奶扭打起来，烦躁地摔了个酒瓶子。
“吵吵吵，天天吵！有完没完！”
他上次中毒后并未完全康复，奶奶怕花钱，早早出院，身体仍旧虚弱。
可父亲是个孝子，他不会责怪奶奶一句，更认同奶奶说的赶紧再生个儿子，对母亲充满不满。
他站在奶奶一边：“我怎么会娶了你，生个儿子都养不活，你是要让我断后！”
他也责备母亲，母亲哭泣。
突然，母亲看到我站在角落，冲过来一巴掌将我打倒在地。
“你这个丧门星！为什么死的不是你？你应该代替你弟弟去死！你怎么不去死！”
“是你克死了你弟弟，是你！”
我抱着头缩成一团，承受着她的拳打脚踢，内心的仇恨更深了。
这个家里，没有一个人值得同情。
我的报复，还未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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